第二章 无事不来茅房门
平地一嗓子,把石谱给吓了一跳。
转过身一看,原来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庄守和。
这个人性格比较随和,向来不拘一格,大大咧咧的,整天一副胡子拉碴的形象。
不等石谱说话,庄守和嘻嘻哈哈的,上来就是当胸一拳。
“哈哈,我就说么,这身板肯定是石御医,绝对错不了。”
石谱有些哭笑不得,要不是平时比较了解,还真的不适应。
“原来是院判大人,吓了卑职一跳,您这是......”
这个点正是万家灯火升起的时候,别人都忙着回家,他却悠闲到处晃荡。
“别提了,刚准备回家,肚子却突然有些不舒服,老弟你这又是......”
话说得很是随意,但满嘴的酒气却出卖了他,分明是和人去喝酒了。
看样子,喝得很是尽兴,大概是酒局散伙后又感到内急,兜兜转转来太医院解决。
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,左院判这却是无事不来茅房门。
石谱心知肚明,却不能点破。
“哦,卑职今晚当值,也是刚呃......忙完,不想却遇到了院判大人。”
庄守和仰天打了个哈哈:“嗨,现在又不是白天,你也别一口一个卑职。”
石谱拱了拱手,露出一丝谦虚的微笑:“大人虚怀若谷,卑职却不能没大没小。”
“嗨,哪里的话,没那么多讲究,老弟你先等等,呆会咱们再聊。”
说完,就准备进茅房。
忽然,像想起什么似的,身子前倾了一下,又停了下来。
回过头,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容,把石谱看得心里直发毛。
“听说你今天去醇亲王府了,载沣王爷就没赏你?”
石谱不禁愕然,好快的消息,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受关注。
这家伙实在不讲武德,就算喝了酒也没这么问的,官场的潜规则,谁也不能说破。
然而,毕竟庄守和是自己的上司,他不能不回答。
关键是问题很刁钻,无论怎么接都不好自圆其说,这个庄守和啊。
“承蒙大人关爱,让卑职受宠若惊,只是受院使大人差遣的寻常出诊而已。”
翻译过来就是,这是张仲元的安排,和你有毛关系。
只可意会不能明说,官场上很少撕破脸,除非彼此闹得水火不容。
满以为庄守和会适可而止,却不想对方根本不买账。
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,怎么看都很欠揍。
“嘿,真的只是寻常出诊?”
嗯?什么意思?石谱顿时心中起疑,庄守和看似喝高了,但说话却步步为营。
见石谱皱起了眉毛,庄守和忙解释:“既然是寻常出诊,院使大人又为何特意差遣你前去,而不是别人,岂不闻杀鸡焉用牛刀。”
这话说的,让石谱心里五味杂陈,究竟是损呢还是夸呢?
再看庄守和,依旧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,表情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。
“大人,您的意思是......”
“你说呢,你是院使大人的红人,还不明白么?”
就像打哑谜,谁也不说透,尤其是石谱,事关自己的领导,绝对不能落下把柄。
尽管庄守和一再暗示,但他总觉得这事未免过于牵强,张仲元就算想巴结权贵,完全可以他本人亲自去王府。
派下属去难道就能搭上醇亲王这根线?真是匪夷所思。
庄守和似乎猜到了石谱的心思,四下看了看,又提醒了两句。
“光绪皇帝无后,宫中早有传闻,醇亲王……府,也是皇位的潜在竞争者之一。”
说着,还有意无意作了个停顿,让人不禁浮想联翩。
话音刚落,石谱顿时惊得一下抬起头,一脸不可置信的着庄守和。
真是胆大包天,灌了几口马尿,借着酒劲啥都敢说,就不怕被人听了去?
意思很明显,张仲元一向老谋深算,这是在向未来的新皇帝示好。却又不想太过于明目张胆,以免落下个见风使舵的名声。
石谱不想在这种敏感的事情上多费口舌,忙转移话题:“大人您定是喝多了,我等不入流小官,此等大事断不可妄言。”
这么明显的提醒,庄守和却不以为然,依旧我行我素。
相反,懒散打着酒嗝,一副满不在乎:“唉呀,有什么好担心的,这里只有你我,这些都早已众人皆知,谁不知道咱们这个王爷觊觎大位已久。
只是可惜啊,当今皇上这这么年轻,白费了一番心血。”
语气中带着对现状的讽刺和惋惜,似乎心中有许多话要说。
石谱听得心惊肉跳,几乎在暴走的边缘。谁说只有他两了,当值的还有其他人。
说不客气点,这TM的简直就是大逆不道,要是传到储秀宫,以太后那老妖婆的脾气,不死也得脱层皮。
他刚想劝阻,正在此时,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。
紧接着,就听有人说话:“二位大人好雅兴,大晚上在这里聊得不亦乐乎。”
石谱心里咯噔一下,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来的是一个叫钱二喜的吏目,但在家里却排行老三,因为人长得干瘦干瘦的,平日里人们都戏称他“猴仨儿。”
其实就是说他长得尖嘴猴腮,伤害不大却有点侮辱人。
他倒是并不在意,相反还挺喜欢这个称呼,见了人就笑嘻嘻的。
然而,看似人畜无害,实际上鬼的很,全身都是心眼子,整天想着怎么谋利。
庄守和浑不在意,大着嗓门嚷嚷:“是你小子,大晚上的跟鬼一样,想吓死人啊!”
片刻的功夫,钱二喜便嘻嘻哈哈到了近前,朝两人拱了拱手,一脸笑眯眯。
“院判大人这大嗓门跟钟馗似的,小的又哪敢装神弄鬼,就是有鬼也早吓得魂飞魄散了。”
庄守和听得十分受用:“哈哈,都说你小子猴精猴精的,我看你狗日的是八面玲珑,弄不好回头就在背后骂老子不是东西。”
钱二喜被骂得眉开眼笑,忙不更迭道:“您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,再说了,我要是敢骂您,就让我待会掉茅坑里爬不出来。”
“小兔崽子,挺会油嘴滑舌的。”
气氛瞬间活跃起来,石谱忍俊不禁,还没见过发这种毒誓的。
却不由得感到有些担心,偷偷瞄了瞄庄守和,又看了看钱二喜。
他不清楚刚才这只**是否听到了他两的说话,保不齐刚才就躲在暗处偷听。
太医院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,实则各种暗流涌动,每个人都是人一套鬼一套,都藏着各自不可告人的小心思。
经常这头刚说过的话,转眼那头就会知道,所以大家平时都谨小慎微。
这里是紫禁城,真要惹出了事,死个人跟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。
